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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跟老闆聊到，每個研究生在進來的時候和出去的時候彷彿都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。老闆除了提到我從工作狂變成懂得生活的人之外，又順便調侃我當時來美國面試不會講話的窘境。老闆說當時原本不打算收我，因為我連個問題都回答不了，面試時就傻在那邊，還好後來我寄一封信把我的想法與研究興趣詳細地描述、並解釋我的口說不太好，她才驚覺「噢原來她其實很聰明、很有想法，只是不會講英文！」。
從小我的英文就很爛，國小英文考試考過26分（對，滿分100）。也因為英文很爛，小時候我一直是很恐懼外國人的（恐懼所有非中文使用者）。還記得以前表姐常常帶交換學生回家玩，我都害怕到想躲起來，還會因此不想去外婆家。路上遇到外國人問路，我也總是第一個逃跑。小時候沒補過英文，國小的英文老師又剛好是很兇的外師，我在什麼都沒學會的情況下就先對英文和外國人有了陰影。
一直到上了國中才真正開始學26個英文字母，很幸運遇到很善解人意又有耐心的英文老師，後來才有辦法考上雄女、考上政大。然而靠著傳統公立學校體系拚出來的英文，往往只限於用在考試上，真的要聽得懂或是講話根本就比登天還難。我對非中文人的恐懼一直到大學都還跟著我，雖然後來補了托福，真的要開口講的時候還是一樣爛，連對著電腦講英文都會怕。對我來說，講英文就像是把身體最不堪的一部分給別人看一樣。
大三的時候，跟著實驗室的教授和學長姐，第一次踏入美國參加年會。當時連去餐廳點餐都是一種折磨，路人跟我打招呼我都不知道如何應對，只好假裝沒看到，更別說在年會上跟別人討論研究。我把稿子寫好反覆背誦，遇到人來我的海報前就把背好的稿唸出來。你問我參加年會有沒有增加自己對英文或研究的信心？我會很篤定地說「沒有」。看著別人能流利地跟不同國家的研究者對談、公開拿麥克風問問題，而我卻只會重複背誦事先寫好的稿、甚至沒有人想跟我討論，只是讓我更堅信自己是個英文白癡，或根本就是個白癡而已。
大四的時候，自己一個人飛到美國參加博班的面試。面試為期三天三夜，白天馬拉松式地跟不同教授、學長姐面談，晚上則是吃飯喝酒的社交活動。想當然爾，我必須靠著事先寫好的稿、在16小時路程的飛機上記好，並且在面試時背出來。但事實是，大部分時候會需要的口說內容，並不會是我預先準備好的。一下飛機，便有熱心的學長姐來機場接我到學校，在那一個半小時的車程，學長姊熱情地寒暄，我卻一句話都應不上。當時口語極爛，甚至把island講成Iceland導致沒人聽得懂我在講什麼，真的丟臉到不行。面試當下，原以為我事先準備好的稿子會派上用場，沒想到，老闆在我講完稿子的內容後，單刀直入地問了一百個為什麼，例如：為什麼想研究這個主題、為什麼想用這個方法等等。我想來想去字彙庫只有「This is very interesting」，其餘一個字也吐不出來。面試過後，學長姊們熱情邀約所有人去環球影城玩（對當時的我來說當然不好玩）。印象很深刻的是，某個學姊問我Why are you so quiet? Is it a cultural thing?我尷尬到不行也不知道怎麼解釋說是我英文太爛，只好笑笑矇混過去。
還好後來靠著申請教育部留獎的研究計畫順利錄取，就這樣帶著破英文開始學習在美國生活。英文爛到連去系辦問問題也總是糾結一天才鼓起勇氣。考駕照時因為聽不懂考官講的話所以沒考過、系上社交活動都不想參加因為要講英文心很累。要跟老闆開會或實驗室開會前一定要先寫好要講的內容照著念，還會緊張到拉肚子。上課大部分都聽不懂，得偷偷錄音回家重聽好幾遍。在課堂或實驗室每次上台報告都要先寫好講稿，但一站上台便腦袋空白忘記自己要講什…
